看来，主办方比少女到得还早。
“欢迎您，我尊敬的小姐。”
迎接的贵族少年身材高壮，金发耀眼，戴着半覆黑铁面具。他深深鞠躬，偷看着步入会场的少女，似乎一有机会就要把“尊敬的”变成“亲爱的”，再说一遍。
“嗯……几天不见。你好，弗雷姆少爷。”少女尽可能不带感情，出声问好。
“叫我的名字就好了，天城。”贵族少年直起身子，微笑说道，“我也希望能这样称呼您，雁歌，尊敬的雁歌·法罗斯特小姐。”
少女的长耳朵一颤，“……随你吧。”
——反正姓和名都是假的。确切地说，是在母亲这边参与社交取的代用名，跟真名有那么一点相似。
少年还不打算让少女进去。他低头致敬，轻柔地伸手，手腕上扬。喂喂，是“那个礼节”吗？不是说未成年时还不必要吗。
反正也带了手套……
少女把心一横，将裹缠着银色丝绸，纤细精致的右手递出。少年轻轻接过，在少女手背上一吻。还好他没太过分，只是轻轻碰触，但少女还是迅速抽回手，放回体侧。
贵族少年还想说什么。
“请您落座吧，其他客人也快到了。”
引路的水手“阿云”突然说道，他原本在少女身后站立，悄无声息。他向前几步，指示礼堂对面的长桌，右位首席的位置。
女仆艾草也反应过来，“小姐，请入座。”
“……嗯。天城先生，我去坐了。”
贵族少年怔了一下，生硬地盯了阿云跟艾草一眼。“好，请坐。今晚会是个愉快的夜晚。”
少女眨了眨眼，试着在入席前做出一个微笑。
“……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愉快。”
夕阳西沉，舞会开幕。
这场年轻贵族间的聚会规模甚小，宾客年龄也都不到十五岁，甚至还有些十岁左右的小孩子，迟迟不肯放开管家女仆的手。
六男六女，男孩们都来自大陆北方的人类帝国——晨辉。女孩有的也是晨辉人，有的来自西北的黑石联邦——矮人国度，体型也是矮墩墩胖乎乎的很可爱。精灵就少女一人，众星捧月般坐在主宾席上。
仆人们都远离了，像是天城管家的白胡子老头领着他们，一些在周围忙碌，一些则去了侧间。
——好尴尬好尴尬。
少女试着寻找艾草姐，但迫于其他人端正的坐姿，只能用非常手段。
集音。原本就感觉敏锐的精灵族，可以用这个无声魔法让听觉再度扩张。少女摇动长长的耳朵，倾听四周云海涌动的风声，试着在水手和仆役们的嘈杂声中，寻找那个熟悉的女孩声音。
找到了。
“那，那个，你就是船长指定的人吗，阿云先生？”她在侧间跟谁说着话。
“应该是，但我还没太搞懂。”水手少年的声音传来。
“到时候听小姐的，她说做什么你就做什么。赏钱不会少的。”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少女叹了口气。这语气真的没问题吗？明明都跟艾草说了，要商量着来。
“晚会这就开始！”
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，突然传来贵族少年明亮的声音。
“各位兄弟姐妹们，旅途劳顿，想必已经饥肠辘辘了。让我们彼此认识，也让晚宴上桌吧。不过在这之前，音乐奏响！”
他打了个响指。原本有些黯淡的大厅，忽地被红光照亮。光线从四面墙壁中溢出，一时间辉映全场，也让有些阴凉的大厅温暖起来。
年幼贵族们发出“霍”的赞叹声。少女觉得没什么，火魔法师嘛。但随即的变化，让她也略略侧目了。
音乐响起，像是从墙壁中溢出的音符，奏起了晨辉风格的舒缓军乐。沉稳略带灵动，意外地很适合舞会气氛。音乐中带着让人起立舞蹈的神秘魔力。
少女尚未收回的听觉，不由自主地将音乐尽收耳中。也听到惊异的骚动，从侍者所在的侧间传来。
这是只有贵族，或者说，只有魔法师才能动用的庞大魔力。在这片十五年前还战火纷飞的大陆上，贵族和魔法师几乎是同义的。这样雄浑而优美的魔力，换换用法就是毁灭一支军队的魔炮，也是力量和权势的证明。
不错嘛……
少女看向身边的天城，他也用得意和热情间杂的视线回望。少女不想就此表达什么，抓紧转回去了。
“喏。”
天城给下人一个眼色，仆人们便出门去上菜了。天城的视线回到台前，环视着这些男孩女孩，“现在，我们向彼此介绍自己吧。大家应该都认识我，晨辉橙耀伯爵的长子，天城。请男宾第一位先，高贵的精灵小姐可以最后。”
天城又看看少女。
让我压轴吗，这可一点都不开心。少女想着，看天城另一边那个整齐红发，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谨小慎微地站起来，扬声介绍。
“赤，赤耀家长子，我的名字是烛心。父亲托我带来他的问候。”
赤耀……公爵吗，和母亲封位相当的人，那个长得像狮子的大叔。虽然和天城的“橙耀”家同为开国七功臣，但现在是帝国元帅，远非主业经商的天城父亲可比。少女回忆着前几天死记硬背的情报。
其他孩子也依次介绍。更多是子爵和男爵的子弟吗，没有比起首两人家室更高的了。孩子们都看着少女，似乎在疑惑她的出身。——也难怪，自己从没在贵族圈里露过面。
侧耳倾听，仆人那边也在讨论。
“精灵小姐，您的主人到底是谁家千金？比赤煌公子还要重要，不会是……陛下的？”
“还是女亲王殿下……”
“的确有王室之感，气度不凡……”
“不，不是的，请各位原谅，不是的……”艾草似乎已经被问晕了。
至于偷听到这些的少女，脸上微微发烫。气度是什么鬼啦！昂首挺胸，不过遵循平日的“训练”；没多说话，是因为心情不好。
少女希望赶快轮到自己，让这帮人别猜了。
终于轮到了。少女平静心情，站起来扫视周围。
“我名为雁歌。……母亲是紫藤萝女公爵。向各位致敬。”
少女迅速坐下了，身边有种异样的平静。是小贵族们在咋舌。
侧室那边更是炸了锅。
“什么，那位女首相？从来没听说她有女儿！”
“都这么大了……”
“首相和女王并称王国双子星。你们说，她会不会是下任的……”
……！少女连忙掐断魔法，不想再听下去了。谁想当什么首相啊！
幸好，食物也送到了桌前。没想到这孤悬空中的大船，竟能做出如此多的美食，热气腾腾的肉菜让少女流口水，但顾惜着形象勉强忍住。
看到端甜品过来的艾草，少女使了个眼色。女仆会意，回去就跟那个“阿云”打了招呼。
于是那黑发少年过来了，端着白银打制的大酒壶，里面装着晨辉特产的果酒。他按照之前自我介绍的顺序一一斟酒，最后一个到少女这边。
橙黄色，散发着水果清香的液体从壶中涌出，倒满少女的杯子。
少女一转念，拎过旁边的空杯子。
“你也要喝吗？”她问。
少年不出所料地摇摇头。
“那，‘我请你喝’可以吗？”
少年在木头面罩后眨眨眼。
“您是认真的吗？”他问。
“很认真。现在就把那杯子倒满喝掉，算我请你的。”
少女以为少年会继续推辞，但对方平静地接过杯子。
“谢谢，却之不恭。”他把那个杯子也倒满了，拿起来。“我下去慢慢喝，您不介意吧。”
“也好。”少女答，“之后请你负责倒酒，请站在门那边，‘直到舞会开幕’都不要出去，可以吧？”
少年点点头，没说什么，站到一边去了。希望他听懂了。
天城疑惑地看向这边，他刚才跟赤耀的小男孩低声说话，“怎么了？那杯酒有问题吗？”
少女不作声。看到眼前的这堆饭菜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动刀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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